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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二)13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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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二)13歲

江瑤反應快,她知道系統賦予了她與物證溝通的功能,但她聽到的聲音起碼有六七個,物證有這麽多?

南徽安靜地等在一旁。

他看到江瑤擰眉盯著湖面,沒多想,只當她有心事。

既然有心事,就註意不到他,南徽鬼使神差的多看了江瑤幾眼。

南徽家境不錯,念書時成績和外形都在上乘,幾個大膽的女生主動追求過他。什麽類型的都有,溫柔的、活潑的、可愛的,南徽見了,都沒那方面的心思。

念大學時,他每日的路線就是寢室、教學樓、操場。

就連老師都誇南徽沈穩得不像一個富家子弟。

南徽不知道這是表揚還是調笑,那些年,他的確沒考慮過學業以外的事情。

同寢的男生羨慕他被女生追,追著問他到底喜歡什麽類型,南徽答不上來,他沒有把人分類的習慣,更沒有鉆研過這種問題。

現在好像有點兒知道了。

南徽的思緒飄得有點兒遠。

作為刑警,他唾棄自己的反應,重新把案子相關的細節塞回到腦子裏。

章博文說他是偶遇張元春,半路搶劫,因張元春反抗,章博文才失手殺害她。他將她丟在路邊,直到第二日早上,才被盧城的環衛工人發現。

案發現場在大眾公園,附近並未發現張元春的出租車。

章博文稱沒有見到張元春的出租車,可一個司機,又怎會把出租車扔下?

南徽懷疑章博文是將出租車賣了,但又有目擊證人證實,的確看到張元春開車出現在大眾公園附近。

出租車和張美的去向至今仍是個謎,這也是警方一直監視章箭的原因之一。

章博文是個孩子,很多事情沒法做,但章箭可以。

南徽正想著,餘光瞥向江瑤,發現她竟然在脫衣服。

江瑤穿了一件白T,外面套了牛仔外套,她脫下牛仔外套後直接丟在岸邊,嚇得南徽兩步跨過去,“江瑤,你不是想不開吧?”

南徽不太了解江瑤,只知道她和趙錦川有“過命的仇恨”,想要對方性命的那種。

他口不擇言地勸,“趙隊人其實不錯的,而且他今天罵你的次數比昨天少多了……”

江瑤冷著臉看過來。

南徽輕咳一聲,說:“我以後幫你罵回去,真罵。”

江瑤說:“你不是想找出租車嗎。”

南徽不明所以,“是啊。”

“我幫你找到,以後有案子有情報,共享給我。”

南徽想到在市局時,江瑤莫名其妙的交易條件,不可置信道:“你知道出租車在哪裏?”

想和南徽合作,這件事是江瑤有求於南徽,江瑤覺得她該客氣些。

她說:“機會只有一次,你考慮清楚。”

系統:“……,可真夠客氣的。”

南徽還是無法相信,但如果真能破案,試試也無妨,“好,你說出租車在哪?”

江瑤指著湖面,“水裏。”

南徽耳畔傳來嗡鳴聲,“你說……出租車落水了?在湖裏?!”

江瑤神色嚴肅。

南徽困惑地看著湖面。

水是透明的,但這湖有幾米深,無數水滴聚集在一起,可看不出下面有什麽,江瑤憑什麽敢篤定出租車在湖裏?

南徽說:“既然非要下去,那也該我下,水裏危險,你在岸邊等。”

就算江瑤真是胡說八道,他下去一趟,斷了江瑤的念想也好。

江瑤卻不同意,“你年紀還小,得聽話。”

南徽怔了一怔,胸口憋了口氣,“我們差不多大。”

江瑤笑了一聲。

蔑視!赤裸的蔑視!

南徽不太高興,“我是警察,我在這裏,哪有讓你下水的道理?江記者,你去找根繩子,我來。”

說到“江記者”三個字時,南徽特意加重讀音,以強調他們是同輩的人。

看南徽的架勢,如果江瑤不同意,他可能會直接跳下去,還是栓根繩安全些。

男人脫衣服比女人方便的多,大街上光膀子的男人比比皆是。

南徽穿的是黑色的T恤,江瑤撐頭看著他,等著他脫。

南徽手拉著衣服邊,在江瑤的註視下,又將衣服放了下去,“我去旁邊脫。”

江瑤目不轉睛瞧著他,“這又沒人。”

南徽:“……”

南徽走到樹後,將衣服脫幹凈,還特意選了江瑤看不到的角度跳入湖中。

江瑤“嘖”了一聲。

什麽樣的男人她沒看過?斷胳膊斷腿的、鼻青臉腫的、有肌肉但沒用的,南徽還害羞了,年輕臉皮薄,這話沒錯。

江瑤自我反思,她年長,該讓著弟弟點兒的。

江瑤沒能反思多久,南徽很快浮上水面,他看著江瑤的表情分外覆雜,“車……的確在下面。”

*

南徽聯系了支隊,陶姜很快帶人來打撈落水的出租車。

上岸後的南徽將T恤披在身上,席地而坐,盯著湖面楞神。

江瑤隨身攜帶了膠片相機,她在湖邊走來走去,不時地拍幾張照片。趙錦川趕過她,但沒用,江瑤的理由很充分——出租車是她發現的。

等拍夠了素材,江瑤拎著相機走到南徽旁邊坐下,“受刺激了?”

南徽蹙起劍眉,聲音低啞,“我看到了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張美在後排,穿著白色的裙子,浮在車裏。”

在水中浸泡多日,張美屍體腫脹,皮膚脫落,慘不忍睹。

可她還穿著好看的裙子,她才八歲,不應該有這樣的結局。

南徽第一次見到年紀如此小的死者。

出了這樣的命案,竟還有人因為小報記者的寥寥幾筆去同情章博文,南徽心底湧起無名的怒火,卻無處發洩。

聽了南徽的話,江瑤若有所思。

蔣雲教她寫稿子時,一直在強調,新聞最重要的就是真實性。

她們是記者,手中的筆就是她們的武器,她們面對千千萬萬的普通民眾,一旦失去客觀性,後果無法想象。

記者這職業,挺有意思。

江瑤不會勸人,她陪著南徽坐了一會兒。

陽光收斂鋒芒,湖中的出租車已經露出頂部。

江瑤率先打破沈默,“我還以為,你是郁悶我為什麽能掐會算。”

南徽疑惑地看過去。

江瑤揚著眉,說:“我知道車在水裏,不厲害嗎?”

南徽:“……”

這一點他真挺郁悶,江瑤又沒下水,她怎麽知道的?他們搜了這麽多天了,可是連車的影子都沒見到!

見南徽恢覆了精氣神,江瑤起身,她瞥了一眼南徽的衣服,說:“肌肉不錯。”

南徽怔了怔,低頭一看,才發現自己一直沒將衣服穿好。

自從進入警察學校,他一直勤於鍛煉,穿衣服時看不出來,脫下衣服後肌肉線條就很明顯了。

南徽慌慌張張扯下衣服,遮住自己。

江瑤“咦”了一聲,“有什麽好藏的,好看的東西要和大家一起分享。先說好,能發布的現場照片都要給我,我還要見章博文和章箭,你安排。”

南徽紅著臉說不出話來。

打撈工作持續了一個下午。

趙錦川請來專業的打撈隊,江瑤便趁這個時間去見章箭。

南徽不放心章箭,主動和江瑤一起去,“其實你的這些要求,直接和趙隊說就行,剛剛他都沒管你,換做別人,他肯t定早就趕走了。”

“那個私生子?”在原主的記憶中,趙錦川從不願配合她。

南徽說:“私生子不太好聽,趙隊人不錯。”

江瑤冷哼道:“他叫我什麽?”

南徽:“……,繼女。”

算了算了,這對互相傷害的兄妹倆,他管不了了。

江瑤又說:“我願意和你合作,你應該感謝我,我現在可是紅人,時報的想采訪我,知道嗎?”

“時報?我在時報有個朋友,我……”

南徽的話戛然而止,只剩下撲通一聲。

江瑤疑惑地看去,南徽是掉進陷阱裏了。

陷阱不高,可能是村民用來抓動物的,南徽沒留神,摔得灰頭土臉。

江瑤盯著灰頭土臉的南徽不語。

南徽哪裏料到會在江瑤面前出這種醜,他一瘸一拐地站起來,沒敢看江瑤,雙手撐在坑邊跳了上來。

江瑤撿了些土,抹在自己臉上。

南徽看懵了,“你這是?”

江瑤說:“你在時報有朋友,對嗎?”

南徽一臉茫然。

江瑤勾唇媚笑,“乖,把他們叫過來一趟。”

*

出租車的確就是張元春的,車輛打撈上來時,江瑤剛采訪過章箭。

說是采訪,其實章箭根本不願意回答問題,江瑤的提問他一概用“不知道”來搪塞。

最後問到章博文殺人的理由時,章箭將要輸的牌扔了一地,暴躁地揮起掃帚,“他殺人跟老子有什麽關系?老子殺人了嗎?殺了嗎?!”

江瑤決定把每個細節都如實寫進稿子裏。

出租車撈上來後,大家的註意力都在張美身上,幾名法醫大體檢查了一遍,便將屍體放進屍袋中帶走,他們還要進行更精細的檢查。

只有江瑤,趁趙錦川不註意,圍著出租車繞了好幾圈。

出租車內依舊熱鬧非凡——

“早跟你說你會打擾妹妹睡覺,你就不能讓妹妹枕著你?!”

“死墊子,乖乖被踩就得了,啰嗦!”

這是地墊和頸枕在吵架。

“火柴呢?現在倒是不冷了,但是我的衣服還是濕的,能不能有點兒奉獻精神?”

“我的頭都濕透了,怎麽奉獻?!你的藍衣服曬曬就得了。”

這是火柴和座椅在道德綁架。

江瑤看到,副駕駛的坐騎、墊子上都有血跡。

公園是第一現場,但不全是。

至於張美所在的後排,則安安靜靜,沒人說話,看來都不是物證。

它們口中的“妹妹”,應該就是張美。

江瑤問:“是誰殺了張美?”

剎那間,整個車都安靜了。

江瑤重覆問道:“誰將你們推到湖中?”

這下物證們可以確定,江瑤的確是在和它們說話。

頸枕小聲說:“系統那家夥的確說過,有一個人類能聽到我們說話,是系統搞的鬼。”

火柴道:“咱們得小心,別被人類騙了。”

地墊高聲吶喊,“美女!美女!來踩我,快踩我,我什麽都告訴你!”

火柴:“……”

地墊一股腦地把話全都吐了出來,“就是小破孩把我們推下湖的,他是壞蛋,他把妹妹殺死了!”

江瑤問:“可張元春死在城裏,你們是怎麽過來的?”

火柴搶著說:“都怪油門,小破孩踩它就走,它是笨蛋!”

油門很委屈,“你怎麽不怪離合?是它讓小破孩掛擋的。”

爭吵無休止。

章博文會開車這一點,江瑤也沒想到。

但13歲的孩子,如果真的學過,能把車開走也不奇怪。

13歲,殘忍地剝奪兩個人的性命,真的已經不小了。

江瑤應該去見見這個小惡魔。

趙錦川的怒吼忽然傳來,“餵,誰允許你靠近車的?離遠點!”

亮哥小聲同南徽吐槽,“看著人家拍完照才想起來阻止,趙隊是不是缺心眼?”

南徽彎唇笑笑。

折騰完現場的事,已經快到報社的下班時間,江瑤乘南徽的車往回走。

南徽問:“你剛剛說叫我時報的朋友過來,為什麽?”

江瑤想到曲南春,心情愉悅,幾乎想哼歌,“找報社的朋友,當然是……做采訪嘍。”

*

翌日,江瑤和南徽約好下午去采訪章博文,上午留在報社趕稿。

她鍵盤敲得飛快,看起來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,但絲毫不影響稿件的質量,蔣雲光是看著都羨慕。

瑤瑤可真厲害,那日還讓她教些最基本的東西,寫稿子時,就像一個經驗老道的記者了,寫出來的稿子比她都強。

在靠武力賺錢之前,江瑤也短暫地靠過文。

念高中時她沒有太多時間去賺錢,便替人家些稿子。

人民日報的經典句子、各類報刊的分析,她都倒背如流。

尤其是那些漂亮切假大空的話,旁人不願意寫的,她最擅長。

得虧有這段經歷,現在應付稿子還算順利。

江瑤正寫著,曲南春走進辦公室。

她今天換了一套米色的西裝,西裝裙勾勒出她完好的身材曲線,氣勢比往日還要強。

經過江瑤時,曲南春不出意外地停下了,她微笑著提醒,“江瑤,章博文案的稿子還沒交給我。”

江瑤彎起唇,客氣地回答:“今天要去采訪章博文,采訪過後我會將稿子寫好。”

曲南春說:“你昨天已經出去了一天,再這麽拖下去可不是辦法,你是實習記者,完成稿件要求是最基本的,你如果寫不好……”

江瑤站起身,懶洋洋地看著她,“如果寫不好,你要怎樣?”

江瑤這麽問,便是挑釁了。

曲南春神色不愉,“達不成任務,就得走。”

“不對吧,”江瑤說,“我交的稿子總數,和其他人並沒有差別,是曲主任你卡著不通過。曲主任,你和我那異父異母的姐姐雖然是朋友,你想教導我,我理解,但方法是不是應該改一改?”

報社其他人都不清楚江瑤的身世,但就沖江瑤陰陽怪氣的語調,他們立刻反應過來,曲南春根本就是故意為難江瑤。

人家剛立功,就逼著交稿子,還試圖把人擠走,原來都是為了朋友!

工作這麽多年,沒人敢當面頂撞曲南春,她神色慍怒,卻特意壓低聲音,“你如果明白,最好自己乖乖走人,否則我不會放過你。”

江瑤笑盈盈地看著曲南春。

她的目光氣定神閑,在看曲南春時,甚至還有幾分奚落。

這份奚落成功讓曲南春動了怒。

曲南春正欲訓斥江瑤,辦公室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大喝,“曲南春,你給我解釋解釋,這是什麽情況?!”

總編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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